“你有时候会发现AI的图里边有很多逻辑错乱的地方。”在骊住集团近期举办的一场设计峰会上，HATCH汉齐建筑联合创始人及设计总监、英国皇家注册建筑师卫宏涛表示。
在新技术浪潮里，各行各业似乎都值得用AI重做一遍。AI也正在重新塑造设计师能力的边界。强大的AI平台能在十秒钟内生成成百上千张图片。但在成熟的设计师眼里，这些AI生成的设计成果往往要么柱子不对，要么窗户错了。“它看起来像是建筑，但是漏洞百出。”
AI的能与无能
中国有AI设计的广阔使用场景。
在淘宝、拼多多等平台上，商家们通常借助平面设计师来制作宣传图片和海报。在一年一度的双11购物节期间，这类海报的需求激增。电商也被认为是AI的用武之地。
中国和美国都有为数众多的科技企业推出文生图的大模型产品。外部企业调用这些模型生成图片的时候，成本往往很低廉，甚至是免费的。
早在2017年，阿里巴巴就发布了智能设计平台鲁班，通过人工智能算法和大量数据训练机器学习设计。按照阿里巴巴官方介绍，“广大中小商家企业可以使用鲁班智能设计能力，低成本生成高质量的设计。”
此后的2018年，鲁班平台更名为鹿班，并希望向阿里平台之外输出平面设计能力。在双11期间，鲁班平台号称产出了数亿张海报，远超人力极限。
大模型所创造的设计图，在普通商家可用，消费者很多时候也并不介意部分细节的错误或缺失。新技术给平面设计师带来一定压迫感，但AI并没有取得压倒性优势。
“对于会插画的人来讲，他是不敢拿（AI绘画）对外交付的，除非他以后不挣这个钱了。比如本来800块钱一张画，用AI后20块钱一张也行。但那就是一种自我放弃了。”卫宏涛说。
品览科技创始人李一帆对于AI设计能力持有类似观点。
“对于不会设计的人来说，AI的帮助特别大；对于会设计的人来说，AI几乎一无是处。”李一帆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鹿班平台的起落，也显示AI设计的商业化并不容易。
2025年06月30日，鹿班智能设计产品将全面停止服务，届时控制台、产品支持服务和工单服务也将一同下线。这一服务缩编为“淘宝鹿班”。
阿里巴巴开始借助外部力量，来完成鹿班未能完成的任务。
5月20日，美图与阿里签署2.5亿美元可转债协议。双方合作围绕AI电商展开，阿里将在旗下的电商平台优先推广美图AI电商工具。美图设计室的主要功能就是低成本地生成AI海报、AI商品图。
“鹿班还蛮早给淘宝、阿里做海报插图。但AI去做海报，还没成熟到能把业务做起来。”一位业内人士评价说。
人工智能训练所需要的海量数据，基本都是已有的绘画、插图等内容，那么AI所产出的内容往往也只能达到行业平均水准。成熟的设计师一眼就能从AI制图中发现某种熟悉的元素。
“AI缺少的是想象力和创造力，我认为这是设计师最核心的价值。”卫宏涛表示。
技术诀窍“不在那段代码上”
“我们的业主正在用AI，这个我很讨厌。”一位资深建筑设计师抱怨说。
这位设计师经常收到业主自己用AI设计的图纸，“这个就是我喜欢的，照着做啊”。但这些大模型生成的设计图，经过审视之后，可能在建筑设计或者室内设计上完全立不住。“建筑是技术和艺术的结合体，它首先要有结构材料的支撑，而不是纯粹生成的图。”
相较在平面设计领域的应用，AI在建筑设计领域的落地更复杂一些。
平面设计的图片往往是最终产品，可以直接展示给普通消费者；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的三维构图，往往是中间品，它背后承载着一座建筑的安全。
“你有时候会发现AI的图里边有很多逻辑错乱的地方。柱子不对，窗不对，它看起来像是建筑，但是漏洞百出。”卫宏涛说。
“和平面类的客户可能不一样，工程类客户如果要求我做一个结构设计，它都有力学等物理规律控制。”李一帆表示，“如果在平面设计领域，在专业人士看来AI还是一无是处。那在3D领域里面，在设计院的专业的人士看来，AI的能力还是相对初级。”
目前，AI能够发挥显著作用的地方，是在建筑设计的局部。
“全世界的建筑都要求有疏散楼梯间，比如我们去设计楼梯间，AI怎么把它排出来？以前人工需要8个小时，现在算法可能就是30秒左右。”李一帆说，在可控范围内使用AI,已经可以节约95%的时间。
品览科技使用的并非最近蓬勃发展的大模型，而是自己开发的垂类专业小模型。“在3D设计领域，如果用小模型解决特定问题，那设计师是满意的。因为小模型是针对物理规律、历史经验进行了学习之后，来做的生成，它的细节是比人工还细的。”
李一帆认为，现在让AI设计一座建筑整体方案，比如具有创意的鸟巢方案则无能为力。越是带有艺术的、审美的设计方案，越是需要交由设计师自己规划。
卫宏涛也表示，目前已经在概念验证阶段使用AI,它能生成不同类型的空间风格以作参考。但在这个阶段之后，“我们设计师就要强势参与，不能再指望AI帮我们做一些事情了。”
欧特克公司（Autodesk）此前曾发布研究报告《2024设计与制造现状》，其中援引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徐全胜的话表示：“目前人工智能输出的结果仍然需要一定程度的人机交互来控制质量。有时人工智能生成的文本或图像会包含错误，可能是因为它不理解设计目的。我们不能盲目地相信人工智能，而是需要与它一起学习和成长，从而避免这些错误。”
设计师的技术工具一直在演化。
五十年前，建筑设计师用手绘的方式把心中的想法呈现出来。三十年前，计算机辅助设计兴起之后，他们开始用软件把设计思想落地。此后，3D Max等软件又成了设计师们趁手的工具。
现阶段的AI工具已经上手，但还不是令人满意的工具。
“算法本身是好获得的，但是怎么把它系统地建成一个AI CAD，这个可能是复杂的，我们的Know-How（技术诀窍）本来就不在那段代码上。”李一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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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海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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